01

“林梅，你赶紧回来，小志浑身起红疹子，一直抓个不停。”

正在上班的我，忽然接到公公打来的电话，一听是儿子不舒服，我急忙请假回去。

回到家，看到儿子胸前背后全是红疹子，他两只小手抓个不停，脸上流着泪，嘴里嚷嚷着，好痒啊，好痒啊！

公公一边焦急地帮着挠，一边说，小志别用力抓，不然要出血了。

我赶紧抱起儿子，火速冲下楼，等公公跟上，我一踩油门，马上往医院赶。

平常20分钟的车程，被我15分钟就赶到了。

到了医院，马上进了急诊室。一番检查过后，医生确诊是过敏，开了一些抗过敏的药，还开了一些洗剂。儿子服了药，我又给他擦了洗剂，十几分钟后，她终于不痒了。也许是累了，也许是药的作用，儿子就睡着了。

看着儿子的睡颜，手臂上的抓痕，我心疼得不行。儿子4岁了，除了有点小感冒小发烧以外，没生过什么病，这次他怎么就无缘无故生病了？

我想起医生说，孩子是对动物毛发过敏。可家里都不养小动物，连鸡都没养过，怎么会毛发过敏呢？旁边邻居也都没养宠物，没有接触到啊。

我忽然想起，昨晚睡觉前，儿子就说身上有点痒了，难道他昨天就接触到了？

我望向床对面的公公，看到公公手轻轻地摸着儿子的小手，眼里满是心疼。平常都是公公带儿子的，儿子接触过什么，公公是最清楚的。

爸，小志昨天是不是接触过狗狗，或者是有毛发的小宠物？不然他怎么无缘无故就过敏了呢？我哑着声音问公公。

林梅啊，都是我不好，我对不起小志啊。公公平常总是笑容的脸上，挂满了愧疚，眼睛红红地望着我。

02

原来公公昨天带小志出去玩的时候，遇到了刘阿姨，公公就跟刘阿姨站着聊了会天。小志在旁边无聊，就去追刘阿姨的宠物小狗玩。

可能是玩的时候，小狗的毛沾到了小志身上，虽然回来后。小志洗了澡，换了衣服，早上起来还是过敏了。

说起这个刘阿姨，我是听公公提起过的。

公公平常没什么爱好，就晚上喜欢出去散散步。半年前在外面散步的时候，他遇到溜狗的刘阿姨，两人聊得来，后来就经常结伴一起散步。

刘阿姨有一个儿子，在外地读的大学，毕业后就留在了外地工作，后来娶妻生子，就在外地定居了下来。

4年前刘阿姨的老公出车祸不在了，刘阿姨去儿子家住了2个月，很不习惯，再加上儿媳的父母也都在那边，不需要她帮忙，她就回来了。

回到家里，就刘阿姨一个人，感觉到孤单，就养了条宠物狗。有了小狗的陪伴，刘阿姨的日子也变得快乐多了。

林梅，这次真是对不住你跟小志。小志就跟着小狗跑了一圈，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严重。公公急急地解释。

爸，没事，下次我们多注意点，以后不接触就没事。我宽慰着公公。看到公公这样惶惶地样子，实在不忍心苛责。

公婆以前都是住在乡下的，5年前婆婆因病去世了，就剩公公自己一个人在乡下。刚好那时我怀孕了，老公工作又忙，怕两头照顾不到，就把公公接来跟我们一起生活。

一开始我还担心跟公公处不好，毕竟结婚几年，我们一直没有同住过，生活习惯上肯定会有许多不同的。

谁知，公公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。在家里，再热也都会穿一件马褂跟中裤，卫生习惯也都做得很好，从不进我们的卧室。即使有时我跟老公有点小争吵，他也不会过多参与，由着我们自己解决。

后来小志出生了，我产假满了后，只能把孩子交给公公照顾。虽然公公是男人，但他把小志照顾得很好。

没有糟心的婆媳关系，又有老人能照顾到小孩，可以安心工作，我觉得遇到这样的公公，真的是三生有幸了。

可是看公公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，总觉得公公还有什么事没说。

03

好在小志的过敏不算严重，过了二天他就又活蹦乱跳的了。

老公李明也出差回来了，我就跟他说了这件事。谁知李明竟气呼呼地去到公公的房间，跟公公吵起来了。

爸，之前我就跟你说过，让你别跟刘阿姨走太近。上次就让小志过敏一次了，这次你怎么还让小志跟那小狗玩？老公说出的话，让我吃了一惊。

“小志之前过敏过一次了？我怎么不知道？”我顾不上李明对公公的质问，急忙问李明。

上次我休息，爸带小志出去玩，一回到家狂打了好多个喷嚏，把眼泪鼻涕都打出来了。我就带小志去医院看了，说是过敏，开了药。小志吃了马上就好了，我就没和你说。

后来问爸，才知道是遇到刘阿姨，接触了小狗，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小志对狗毛过敏。李明看了公公一眼，对我继续说。

爸还说想跟刘阿姨结婚，做个伴，有人说说话。你说就这种情况，还怎么做伴？那不是要小志的命吗？李明越说越气愤。

这……爸，你真想跟刘阿姨在一起啊？那小志怎么办啊？我看着坐在床边沉默的公公，一个头两个大。

你刘阿姨人真的不错，跟我又说得上话，老了，我也想有个人做做伴。公公叹口气说出心里的想法。

那让刘阿姨把小狗送人行吗？这样也不怕小志过敏了。我建议道。

那小狗陪了你刘阿姨三年多了，感情也深，我没好意思开口。公公无奈地说。

这不就变成无解了吗？

 

“儿子，这次真是意外，自从上次让小志过敏后，我跟你刘姨见面她都不带小狗了。这次只是在路上遇到了，一时没看住小志，就跑去跟小狗玩了一会，真没想到小志这次这么严重。”公公耐心解释，语气里也全是自责，后面的话声音都低了下去，

我看着在李明面前的公公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，忽然有些心疼。公公是陪伴小志最多的人，小志受这罪，他心里的难过不比我们少。

我看那刘阿姨就是成心的，成心拆散我们家。爸，你怎么就老糊涂呢，非要跟这个刘阿姨在一起？

你要跟刘阿姨在一起，小志就会生病，你看你是要孙子，还是要老伴吧！李明直接把这个两难的选题扔给公公。

“她怎么就是成心的？你了解她多少，你就这样说？难道我老了，想有个人陪伴，都有错吗？你这是要逼我连这个家都不回了，是吗？”公公脸上的表情又气愤又无奈又有点心酸，转身开了门就出去了。

爸……我想去拉住公公，被李明拉回，别管爸了，有时间多看看儿子，他也去不了哪里，最多晚一点就回来了。

我看着李明像没事人似的看着电视，才发现李明对公公这几年的付出，已经习以为常了。

04

公公在外面呆了两天都没回来。我打电话给公公，他说是在外面老朋友这里，过几天再回去。

知道公公在气头上，我也不好开口让他回来，只好让他对李明的话别往心里去，就当去散散心，玩一下。

公公不在，我不放心小志自己一个人在家，李明这两天的工作太忙根本帮不上忙，我只能抱起小志，打包东西上我妈家了。

我妈要照顾偏瘫的我爸，只能抽时间照看下小志。一下班我就马上往家赶，因为我妈要照看二个人，根本腾不出手来再做饭。

晚上终于把一切忙完的时候，我坐在沙发上，跟我妈聊起公公的事。

妈，我们这样对公公是不是过分了，他其实也是想有个伴吧。可是我们不是也在他身边吗？

你公公做得很好了，你看有多少小家庭跟公婆住在一起，不是鸡飞狗跳、乌烟瘴气的？你们家没有，是因为他在迁就你们。

我觉得你公公住在这里挺拘谨的，他大概也放不开，心里有话，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。妈妈随意地把脚搁在沙发上，懒懒地说。

我忽然想到，公公刚来一起住的时候，有次早上我急着上厕所。公公刚出来，我就进去，里面一股臭味，让我干呕了好几声。我赶紧开了抽风，拿空气清新剂喷了几下，在门外生生憋了几分钟，才又进去。

这一幕被公公看到了，从那以后，我再也没见过他早上上厕所了。

公公也从来没有过，大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这些动作，我妈不说，我还没留意到这些小细节。

妈妈看到我不说话，又继续说。

人老了以后就发现，父母、儿女这些，始终要离自己而去的，只有那个身边人，才是自己的伴。你爸虽然瘫着，照顾他也挺累的，但是我宁愿这么累着。只要他在我身边，能听我叨生活中的许多事，也满足了。妻子、丈夫这个位置，儿女是无法代替的。

你公公已经把小志带到上幼儿园了，其他的你们就自己来吧，忙不过来，你公公搭把手就行了。

晚上我想了许多，自从公公跟我们生活后，就一直是一种比较客气的相处方式。吃的方面很多都是迁就我们，生活习惯也是尽量跟上我们年轻人，从来没有让我们为难的。对小志他也是很用心的照顾，可以说小志现在长得这样白白胖胖的，公公的功劳是最大的。

我们不该以家的名义再困着他了。

迷迷糊糊地想了许多，最后的念头是要跟李明好好谈谈。

05

过了二天，李明忙完工作上的事，就过来接我们回家。

回到家，看到公公已经在家里煮好了饭菜了，等着我们上桌了。小志一看到公公，就跑过去抱着公公。这几天不见公公，小志天天嚷着想爷爷了。

吃饭的时候，公公跟李明还是没有交流，我就知道上次争吵的事没有解开。

晚上的时候，我问李明，爸是你打电话叫他回来的吗？跟刘姨断了？

是爸自己回来的，断没断倒没说。我就说爸离不开我们的。老公说着，嘴上扬着一抹得意地笑。

爸不是离不开我们，是他不舍得我们为难。不想我们太累，才一直照顾着小志。如果不是爸的帮忙，我怎么可能兼顾好工作。我无语地看着这个直男癌的老公。

李明工作忙，生活上又是个大老粗，平常在家他也搭不上手，不知道家里的家务锁事繁忙，以为是公公依赖着我们。

殊不知，站在我的立场，公公帮了多少忙，才让我工作家庭得以平衡。

没这么严重吧，我这个项目已经提交上去了，过几天评审下来后，后面也没有什么大的项目了，工作量会少下来，我会分担家里的事的。李明皱着眉说。

过几天小志就开学了，到时爸的时间就更多了，我们就让爸跟刘阿姨继续吧，我们上班也顾不上爸，让他有个伴，也不寂寞了。

只要不让小志直接接触到狗毛，爸回来再做一些彻底的清洁，小志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。我劝着李明，把想到的情况都跟他说了一遍。

过两天再说吧。李明没有直接表态，翻过身看手机去了。

06

接下来的几天，我有意的观察了公公，发现他话少了许多。有时我们跟小志玩，他就一个人坐在旁边，落寞地望着一个地方。

这个时候我就捅捅身边的李明，看到公公这个样子，李明眉头都撅起来了。

这天，一下班回到家，李明就手舞足蹈地说他做的项目受到上级的肯定跟嘉奖了，把他的职位提高了一级。说他这一年的努力都值得了，公公听到了，也祝贺了他。

但李明真的是太兴奋了，他一直从吃饭说到了我们躺在床上，还在兴奋说着，描述着他的项目细节。我也替他高兴，认真听着他说的话，也等着他的兴奋点降下来。终于在熄灯前，李明讲累了才停下来，但嘴角还是挂着笑容。

李明，如果这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，或者你没有我，你心里的这种兴奋该跟谁说？谁能听得进去？整整三个小时啊！

那不是还有老爸……老公刚说起公公，就想到了公公的反应，他只是祝贺了几句。是的，他没办法感受到老公的喜悦，那种被人认可、肯定的感觉。

爸，也需要有个人，来分享他生活中的那些快乐与平淡。我们不该这么自私，霸占着爸，爸已经帮我们很多了。我看着老公，希望他能理解公公。

我也看到爸最近的情况了，明天我就跟爸说吧。

07

早上起来后，在饭桌上居然看到了老公喜欢吃的糍粑。平常时间充足的话，公公才会做的。没想到公公一大早就做了糍粑。

爸，你怎么这么早起来做糍粑啊？都没怎么得睡呢。我看着还在厨房盛粥的公公问道。

哎，阿明升职了，我做个他爱吃的。起早点没事，人老了，也不睡这么多的。公公笑呵呵地说着。

爸，对不起。老公眼眶有点红，对着公公说。

爸，我不反对你跟刘姨在一起了。平常我们照顾小志就好了，你想小志了，就做好消毒工作，再过来看看小志。老公低着头跟公公说。

谁知公公说，不用这么麻烦，你刘姨昨天跟我说了，小狗已经送给她的好姐妹了。小狗在她好姐妹那里，她放心。你刘姨也把家里的所有家具，床单、沙发垫这些，全部换了一遍，所有的角落都请清洁人员过来打扫过了，以后也不用担心小志过敏的问题了。

刘姨她真的愿意为了爸，把小狗送人了？我跟老公吃惊地问。

是啊，你刘姨说，以前她因为孤单才养小狗的，现在有我做伴了，她就不觉得孤单了。

再加上上次让小志过敏的事，看着小志手臂上的抓痕，她心疼死了，内疚得不行，然后她就决定把小狗送人了。公公跟我们解释着刘姨的决定。

这真是太好了，没想到刘姨这么善解人意。爸，过两天让刘姨来家里吃饭吧。老公赶紧说。

哈哈哈哈，好，好，好。公公脸上笑得像朵菊花。小志在旁边也跟着拍手笑。

我看着一桌子的欢声笑语，终于明白：在一个家庭里，每个人的需求都应该被看到，被满足，在父母为我们付出的同时，我们也应该看到父母的需求。

不要因为习惯了父母的付出，就让父母舍弃自己的需求来满足我们。到最后，这个家绝不是幸福快乐的，而是充满怨气的。只有大家的需求都被满足，才能让家庭幸福美满下去。